发布时间:2018-09-10 浏览:754 次
静谧的手术室,一场瓣膜手术让空气几乎凝固,主刀医生、市一院心脏外科主任于波主任医师皱眉盯着眼前的那颗鲜红的心脏,它在跳着,可跳得极不正常。
于波刚从一台大手术上下来,水还没喝上一口,一位患者突然陷入危机,他带领团队再度冲进手术室,打开了又一个垂危的胸腔。患者的血压极低,于波知道时间不多,他必须迅速考虑几个问题,作出几个决定,而每一个问题、决定,都能在顷刻间决定一个生命的去留。
换不换瓣膜?
换生物瓣膜还是机械瓣膜?
患者还不到60岁,换生物瓣膜可能他退休后还得再挨一刀;换机械瓣膜,患者一辈子就离不开抗凝药了……怎么办?
换瓣膜的话,血栓、出血等并发症关怎么过?
如果不换瓣膜,还有没有其他更好的方法?
风险有多大?
三分钟内,于波必须全部想好,因为体外循环的安全时间只有半个小时,在半小时内,他们必须把最关键的步骤做完。否则即使手术成功了,患者也有可能醒不过来,努力就全白费了。
“心脏外科医生就是拿自己的命保患者的命,医学有太多不确定因素,患者个体差异又大,失败风险一直都存在,但医生不能逃避。如果能救一条命,再给他更高的生存质量,我们愿意试一次。”
半小时后,手术大获成功。当体外循环停止,患者心脏复跳,生命监护仪器传出有力节奏时,于波闭上了双眼:
“这辈子,最让我陶醉的就是这种声音。”
我从来都知道这是一场艰苦的跋涉
于波是地道的连云港人,由于家人从医的关系,1992年,他也报考了南京医科大学临床医学专业,但他说,那时他对医学一无所知。直到进入大学看到成堆成捆的教科书、浩如烟海的知识点、随时随地都可能发生的考试、夜以继日的操作实践,他才体会到“一入医门深似海”的含义。
“我当初填了两个志愿,一个中医学、一个临床医学,我以为学中医才要背书,没想到西医也不弱,那时候整天就是学习、看书、上手操作,昏天黑地。”
每个医科男心中都有一个外科梦,于波也不例外。1996年,他进入江苏省人民医院实习,1年内轮转了所有科室,凭着对外科的浓厚兴趣,他练就了一手扎实的外科技术。“我喜欢外科的挑战性、工作节奏和强度,你永远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样的患者、什么样的病,世上没有病情完全相同的患者,这种新鲜感和探索欲让人欲罢不能,就算上夜班也是精神抖擞。”
于是1997年来到市一院时,于波被院方一眼看中,把他调入刚成立的心脏外科,“一入心外门”于波意识到,自己踏上了一条漫长艰苦的跋涉旅途。“那时候小手术我已经能驾驭了,然后就是给肝切除、肾切除等复杂手术拉钩偷师。一般来说,如果干其他外科分支,在手术台上磨个三五年就能主刀了,但干心外不行,培养曲线太长了,三五年还只能做助手,上台10年才可能有机会做主刀,所以你出来慢。但没办法,因为心外科面对的是鲜活灵动的器官,出血就像喷泉爆发,并发症都来势汹汹,捅出来的都是大娄子,几分钟就能要人命,不谨慎、不打磨自己行吗?”
为了够得上主刀资格,于波整整给前辈们拉了十几年钩,这十几年里他先后两次前往亚洲最大的心脏中心——北京阜外医院心外科进修,为孙立忠、许建屏、宋云虎、张怀军等国内心外科权威专家做助手、拉钩,和大师肩并肩为他打开了一扇通往更广阔天地的大门,已是主治医生的骨干硬是重新做起了“住院医”,每天只有三件事,吃饭、睡觉、手术,即便休息时,他也会练习外科缝合、心脏搭桥的手感和速度。这个习惯,他至今也没丢掉。
心外科医生必须有颗更强大的心脏
心脏外科主要以手术治疗先天性心脏病、瓣膜性心脏病、冠心病、胸主动脉瘤、心包疾病、心脏肿瘤等致命疾病,也因此,心脏外科医生每天如履薄冰。
“都说心脑是人体中枢,但心外和神外还不一样,神经外科的患者手术前或已丧失功能,或昏迷不醒,或是植物人,家属和患者本人已有了心理准备,而且手术效果也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显现,大家都还能绷着,可心脏外科不一样,患者术前都是好好的,手术万一失败或出现并发症,患者也就是几分钟的事,患者和家属根本没时间接受,情绪瞬间就会失控,医生真是压力山大。”
但对于波来说,心外科最大压力其实来自心脏本身。心脏日夜不停地跳动,即便病了、伤了、累了,只要生命还在,心脏就不会停息。于波打了个比方:“身体其他部位开刀了,静养就行,可心脏能静养吗?即便是做了手术,挨了刀、缝了针,心脏还得‘带伤’运动,所以并发症、风险、出血真是难以预料。心外科医生每天面对这些,必须拥有一颗更强大的心脏。”
内心强大并不代表冷酷无情,尽管手术室里每天刀光剑影,但于波却不是莽撞大汉,他外形清秀儒雅,问诊轻声细语,和蔼却不失严谨,极受患者和家属的信任。他的细致也是出了名的,每次术前谈话他都会下足工夫,为了指导患者的饮水量,他甚至会为他们把每天的汤、水果、饮料的分量算得很细,指导用药也会在医嘱里写明“今天1+1/4片/次,明天减为1片/次”。
这份细致源自他职业生涯最初阶段的一次震动,一台心脏缺损修补手术,医生们和死神整整搏斗了24个小时,仍没留住那个10岁的孩子。“那孩子静静地睡着,我心里一下子空了,当我走出手术室看到瘫坐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的家属时,我难过得几乎要窒息。”
一个优秀的外科医生,即使只站在手术台边,也会切身痛着患者的痛。
愿为港城人打造一支金牌心外团队
在大众眼里,心脏外科医生是一个很“拉风”的职业,受人尊敬、技术大神、救命神刀……也只有行内人知道心脏外科的苦。
“首先,培养周期太长,过了40岁才有主刀的机会,职业风险和压力巨大。其次,工作强度超负荷,一台手术一般都要5个小时,7小时以上很常见,24小时甚至更长的也有,医生只能靠葡萄糖顶着,厕所都是抽空上。此外,患者病情波动大、恶化快,医生夜班、加夜班、连轴转是家常便饭。”
其实还有一个事实,目前国内的心外手术费用构成并没有科学体现出医生技术的价值所在,而部分患者拖欠医疗费用又会影响医生的绩效,这让很多年轻人望而却步,打了退堂鼓。
不过,于波却一直坚守了21年。21年里,他从年轻医生成长为科主任,市一院心脏外科也从和其他科室合用病房,发展成为拥有独立病区、30张床位的市级临床重点专科,可以常规开展除心脏移植之外的所有手术技术,收治患者年龄跨度从3个月到80岁。
21年里,于波勤奋的工作却换来了一身的职业病,颈椎、腰椎、腿、手、腕关节没一处好地方。由于心脏外科要花大量时间缝合修补纤细的血管,因此医生手术时要戴上精密的手术放大镜,这种放大镜很重,凸镜作用又会让眼睛被迫适应,且无法恢复,30多岁的人就开始老花了,可这在于波看来却不算什么:“我正好是近视,就算视力矫正了。”
接过市一院心脏外科的帅印,于波说他最想做的就是为百姓打造一支过硬的心脏外科团队。“心脏外科是团队作战,再天才的医生靠单打独斗是没有出路的,优秀的医生、麻醉医生、助手、护士才能在这一领域站住脚,真正造福患者。”目前,于波领衔的市一院心脏外科拥有9名医生,平均年龄40岁,半数以上拥有副高级职称或硕士研究生以上学历,其中2人博士在读,更打造出了一支技术扎实的手术临床护理队伍。按照他的设想,心脏外科也要亚专科化,开展成人(瓣膜、搭桥)和儿童(先天性心脏病)的手术治疗,让更多的患者受益。
(刊于2018年8月1日苍梧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