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2017-05-25 浏览:984 次
临床心理科医生咸振萍:灵魂救赎者
在最近的100年中,精神卫生和心理健康治疗在西方国家已成为一门有广泛影响的热门学科,而在我国却只有数十年的时间,事实上,大多数老百姓第一次知道这个职业,都是从香港电视剧里。
2009年的港剧《仁心解码》系列曾在国内引起过收视热潮,剧中方中信扮演的精神心理科医生高立仁,凭借扎实的专业知识、细致的观察、精妙的分析推理,帮助身边的亲友甚至警方解决了一个又一个棘手的问题,让观众惊叹不已,同时又产生了疑问:心理医生这么厉害吗?心理医生会有朋友和美满的家庭吗?
市一院临床心理科主任咸振萍用了半生时间回答这些问题,在24年的职业生涯中,她品尝了无数种人生的悲欢离合,拯救了无数个痛苦的灵魂,经历了从抗拒、接受到理解、痴迷的职业态度转变,也体验着一名心理医生的酸甜苦辣。
治愈一颗心,就能拯救一个人。
入行之初我先和自己较了3年劲儿
精神卫生专业主任医师,中国心理学会会员,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精神分析师,中德认证催眠治疗师,心理测量师,北京中科院心理所EAP中心注册签约咨询师,连云港市国家级精神科培训基地负责人,连云港市第一人民医院临床心理科主任,江苏省医学会《心身与行为》专业委员会委员,江苏省中西医结合《脑心同治》专业委员会委员,连云港市精神病司法鉴定组成员……
如果说,拥有这么漂亮履历的女心理医生,最初连自己的专业都不好意思跟别人说,你会信吗?
1990年,咸振萍考入齐齐哈尔医学院却被分入了神经精神专业。拿到录取通知书后,她的第一反应是忐忑,这个专业是干什么的?不会是专门与“神经病”打交道吧?所以最初的3年,她不好意思跟别人谈起自己的专业。
1993年,咸振萍进入黑龙江省第三大精神病院——北安精神病院实习,生平第一次“腿肚子打颤”的体验就是那时有的,但在铁门铁窗中生活了4个多月后,强烈的好奇心问了她一个震动灵魂的问题。
“人脑只有1.4千克重,只占体重的2%,所有精神活动都来自这个不算大却最神秘的器官,科学对大脑的了解至今非常有限,但它一旦出现异常,就会导致人行为异常和心理崩溃,从而引发严重后果。但大多数精神疾病的致病机理不明,检查无法依靠仪器设备。我想知道这一切的机理是什么?可不可以控制甚至治疗这些异常状态。”
而跟精神病患者和饱受心理问题折磨的人接触得越多,咸振萍就越想帮助他们,而且她发现,这些人其实很好沟通,除了精神躁动患者外,相当数量的人初次接触给人的感觉逻辑上极为清晰,他们有一套自己的世界观,并严格遵照行事,如果治疗得当,他们完全能够回归正常生活,家庭和社会都能松口气。4个月的实习期满后,脱胎换骨的她终于决定,在精神心理医学领域扎下去。
1997年,咸振萍进入北京中科院心理研究所进行心理学的系统学习,三年里,她的大部分时间就是在研究枯涩的心理学理论、心理教学医院的实际操作和频繁的去蹭一些国际先进的心理学会议。那时每天忙得像打仗一样,咸振萍不无调侃的说:那几年是我精神生活最为富有的几年,当然也是我经济生活最为贫穷的几年,因为心理学的世界太浩瀚无穷了,让人梦想着穷尽一切,心理学庞大的理论、多流派的治疗理念、国内外先进治疗技术……她如饥似渴地学习,而那段时间扎实厚重的专业积累,也彻底加深了她对自己专业和患者群体的看法,成为她受用一生的宝贵财富和千万患者康复的福音。
摘掉无形的标签就是修补心灵创口
生活压力在加大,竞争日趋激烈,精神心理疾病发病率逐年攀升,但精神心理疾病往往不表现为单纯的躯体症状,而是和文化、社会、环境、职业、角色、观念等息息相关,因此精神心理科医生除了需要掌握大量医学专业知识,还必须对社会、文化、心理甚至宗教、哲学投入关注,更重要的是,他们需要有比常人拥有更加健康和强大的内心,才能胜任这一份工作。曾有外科医生如此形容咸振萍的工作:我们干的是体力活,修补有形的伤口;她干的是脑力活,要把看不见摸不着的精神伤口补上,技术含量更高。
“能被人如此理解,我深感欣慰。事实上,多么棘手的难题我们都不怕,精神心理科医生最感痛苦甚至愤怒的,是患者遭遇的歧视甚至被贴上侮辱性的标签,有时候与其说我们在治疗,不如说,我们在帮他们消除这些人为打上的烙印。”
每当谈及这个问题,咸振萍就会想起女大学生小花。
那是1999年的一天,在医院的洗手间里,刚上大一的小花在得知她是位精神心理科医生后,突然情绪失控地抱住了咸振萍的腿大哭起来,近乎崩溃地反复喊着:“我不是精神病,医生你救救我,他们都说我是精神病,可我不是啊!”
咸振萍当即安抚住她的情绪,就在洗手间里开始了治疗,那一次他们聊了很久。
原来,小花高三时家里发生了重大变故,父亲服刑,哥哥离家出走,母亲又没有固定工作,全家生活困难,导致她产生了严重的强迫症,在大一新生军训时,小花的长期的心理冲突导致情感爆发,出现了行为失常,周围人刻意的疏离和异样的目光让她度日如年,情绪濒临崩溃。
咸振萍决定帮助这个不幸的孩子,在小花休学的一年里,她坚持每周免费心理疏导一次。半年后,小花的心理逐渐走向健康,一年后复学时,小花的母亲专程找到咸振萍,满含热泪“扑通”一声跪下,久久不愿起来。
“你知道这孩子现在怎么样了吗?又过了两年,她告诉我要去美国留学了,那一刻她自信的神情和饱满的状态让我感到惊讶。”咸振萍的眼神里流露出满足,“这大概是我这个专业的医生最幸福的时刻吧。”
小花是咸振萍职业生涯中最有影响力的一位患者,也正是因为她,咸振萍将目光投注到儿童及青少年心理问题和心理障碍的治疗领域,并在考试焦虑,婚恋情感、系统家庭治疗、人际交往等系列问题的精神分析治疗,理性情绪疗法,认知行为治疗,音乐治疗,沙盘技术治疗,生物反馈、森田治疗上极具心得。
“孩子的成长维系着一个家庭和社会的希望,而孩子的问题往往与家庭、婚姻、管理是息息相关,在当今这样一个焦虑的社会当中,充满各种的不确定性。比如说家庭里面没有解决的哀悼,夫妻没有解决的婚姻冲突,焦虑的父母,害怕分离的孩子,混乱的家庭结构,卷入父母冲突而三角化的孩子,以及代际之间界限的破坏,家庭的投射和移情,以及和原生家庭的关系等等,都会导致出一个患有心理疾病的孩子。在我的心理门诊当中遇到很多不愿意上学、自杀、自残的孩子。当陪伴这些孩子、家庭走过那些心路历程的时候,不断地体会到那些孩子的痛苦、家长的焦虑和学校的为难。也不断地感受到在陪伴他们走出困境的过程当中所获得的那种喜悦和成功。有时想想,可能这就是我一直坚守的原因吧。”
他们不是疯子而医生们也并不可怕
在国外,看心理医生和看其他科医生一样平常,尽管国内近年来情况稍有好转,但大众的误解和歧视仍深,甚至仍有人将精神病患者和有心理疾病者视为“疯子”,而成天跟“疯子”打交道的精神心理科医生,则是比“疯子”更可怕的人。
对精神心理科医生的歧视几乎和对患者的偏见同步,法国精神科医生帕特里克·勒穆瓦纳曾说过:“不夸张地说,精神心理科医生最大的社会功能之一就是当替罪羊、笑柄甚至被孤立。”有些人甚至把去看医生当成奇耻大辱。即便是看过医生的人,也会不住地抱怨:“整个治疗过程就是我在说,她只是听着,这叫治疗?”此时,精神心理科医生在患者眼里,又变成了糊弄诊疗费的骗子。
“精神疾病的诊断主要靠精神检查,没有各种检查报告当做诊断依据,这就需要医生有丰富的知识和与患者沟通的技能,检查一个患者耗时很长,有时候要一个多小时,你甚至还要教育协调家属。这一过程你始终要坚持两点原则,保护自己,尊重患者。”
常人眼里,咸振萍不用做手术、不用值夜班,“活儿轻快”,可这位拥有24年经验的精神心理科医生,挨过打、挨过骂,更熬过最漫长也最枯燥的专科培训以及心理咨询、治疗技能培训,还要每天进行高强度的脑力劳动,连续三四个小时的心理治疗结束后,她连饭都不想吃,被患者的负能量塞满的“心理垃圾桶”,只能自己寻求渠道宣泄和纾解。但即便如此,咸振萍依然在坚守,从没想过离开。她说:咨询师如同一面镜子、一盏明灯,一个可以承载来访者各种投射的“容器”,一个可以用心陪伴来访者的“旅途伙伴”,一个可以让来访者真切感受到的自然人。
“我常常在想,对医生和患者的歧视从何而来?一种‘诗意’的说法是,此类患者是无法遵守社会规则的人,于是我们大多数遵守规则的人对他们抱有敌意,认为他们没有任何价值。但历史上有众多精神心理疾病患者,却给人类留下了宝贵的精神财富,如果我们的工作能为这个世界多创造几个梵高、海明威、贝多芬、托尔斯泰,这何尝不是一种创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