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请原谅我,我是医生……

有一种痛,子欲孝而亲不在,因为职责所在,只能隔空遥拜。疫情期间,肾内科主任张立元博士,带领同事守卫着血透病人的安全,协调救治肾脏病人,忙碌不停。11月20日,科会结束后,晚上八点回到办公室,才看到老母亲的微信,得知,今天她和两位姑姑去父亲的墓上祭扫,这才想起,这是他老人家一周年的祭日。张立元主任有感而发,抽泣不已,缅怀父亲。

我原本是记得清清楚楚,是要回去到他那里跪拜,就像去年的这个时候,原本想认真地把丧事处理完毕,因为疫情,都没有做成。真没有感觉啊,整整1年已经过去了,我的父亲已经离开整整1年了。

他是整个大家庭的骄傲,是整个大家庭的顶梁柱。他待人和善,同时极守原则,温润、儒雅,从来都是穿戴整齐,从来不穿拖鞋外出,即使在70年代的盛夏,所有的叔叔伯伯都是打赤膊。我在上小学的时候,恰逢单位选送他攻读大学,可以说,我和妹妹每晚都是在他的台灯灯光中进入梦乡,都是在父亲的熏陶下自小便树立了学习的良好习惯。他最自豪的就是子女能够学有所成,能够出国深造,能开阔眼界,目前我们都做到了,可惜他无法感受到。

10年以前,他就饱受阿尔兹海默症的侵扰,直至后来与外界断绝了一切的交流,两便失禁,不能翻身,不认识家人,在他辛苦操劳一辈子,最该享受晚年幸福、享受这个世界的美好的时候,他失去了感知的能力。

我极少在家,照顾主要靠妹妹、母亲,她们象父亲一样温润、儒雅,一样坚强,老爷子卧床近10年,从来没有生过褥疮,满面红光,外人真不能相信他是一个植物人一样的存在。母亲通过胃管打饭的时候,还要轻声细语地交流,虽然父亲听不见,无法回应。很多时候,我在想,这两个老年人就是我心目中的神,普普通通,以自身的一言一行,耳濡目染了我这么多年,我现在也是一个平和、真诚,依靠自己的工作能够帮助别人的人。

也感谢我的同学,尤其是我医学院的同学,最近10年,多次父亲病情反复,都是你们全力施救,使他多次转危为安,记得老母亲多次和这几位主任说:“你们可比我这个儿子好多了,家人的事情,全靠你们啊。”

去年此时,我痛苦流涕,不能自已。回想父亲这么多年,遇到事情,都是与我讲道理,与我商量。其实,我一直不相信他已经真正地离开了,我的脑海中永远都是他四十多岁,意气风发,带领全厂职工艰苦奋斗的形象。我没有再流泪,直到院庆,回顾援外经历,看到老母亲当年承担照顾父亲重担,鼓励我远去南美执行医疗援外任务的信件,朴素的语言使我及我的诸多同事、领导感同身受,泪流满面。

然后,疫情时断时续,一直无法好好地回家呆几天,一直忙于工作,父母、妻子和孩子一样都是心中最柔软的部分,一直也不想触及,一直也没有再流泪。

直到今天中午,听到了马未都先生的悼文“背影”第一篇关于马先生父亲的描述,直到晚上与母亲联系,真正意识到因为疫情,我无法在周年去祭扫,我才认真地想,我也应该把我的感受写出来。

中国人传统、含蓄,不擅于、不喜欢表达自己对家人的爱,即使满心如此,可能也不愿轻易表达出来,可能更喜欢以行动来诠释。

我目前在疫情一线工作,身边,许多00后的小姑娘穿上大白,不分日夜地坚守;老大姐,处理完如山的琐事,为自己患病的儿子担惊受怕;一位女医生垂泪向我解释:没人知道她身患疾病,她自己一直心情烦躁,给一点点时间,她就可以调整好心情,就可以全身心投入到一线工作中……这些场景每每使我感动,就像我的父母一样,普普通通的寻常人,做了一些自己认为该做的事情,而对身边的人产生了巨大的正向的引导作用。

一年了,明日起,我要换掉黑白头像。

忘不掉的,是我对您永远的思念。

父亲,请原谅我,我是一名医生,救死扶伤是我的天职。父亲,请相信我,我会把对您的爱和思念,转化为对病人的尽心尽力。我会一直以您为榜样,好好地工作!(肾病科  张立元)